mimarin

【西瞳西】归省

*初设是CB(友情/亲情) 

*文笔无,OOC

 *我流拟人

 *可能引起不适

 

声音……

 

西门在疲乏中醒来,似乎有谁刚从身边离去。

 

知觉仍处于朦胧,他感到自己被扶起,温水淌过火烧火燎的喉咙,才清明了些。身影不断从门口涌入,沙沙作响。床侧有套桌椅。他试着动了动,四肢却仿佛挂了秤砣,花上平日数倍的功夫才能动。自上次合眼,已过去几日了?

 

他微微皱眉,却也不勉强,暂且顺应着合眼放松,回忆随着视野昏暗蔓延。屋内暖意融融,他却忆起冷硬空寂的宗宫。混沌来袭,他赌上一切,保住那人,又护得眼宗。大战末了,年少的热情破土重生,竟还能剩几分气力。走走停停,两年来也算见过了四时之景。想当初立志游遍猫土,而今放下少年心气,倒是另一番逍遥自在。

 

记忆再度回溯至战前。溜去明睛一人快活的自己,怕也不会料到:当初一时兴起帮助的少年,会与自己并肩二十余年。无论是深封冰牢,还是枷锁解除后,利刃般的坦白,都未曾使路断绝。话本里般的情谊竟发生在自己身上,这是年少的他不曾奢想的。

 

常道“世事难两全”。他早已饱尝割舍之痛,但如今又何须这般?他感到韵力正滴水般自行恢复。如今是年末,痊愈约莫三月,下山还赶得上赏花,游玩一圈,顺道带些鲜花酥饼给瞳瞳,到时也是避暑时节。现在的他,还能够如此往复。

 

他从未感到这番平静。阖眼沉浸其中。片刻后,他使了些力,一寸寸地侧过头,任忙碌的身影在眼前穿梭。有人轻按手腕,说着关乎病情的只言片语;衣襟被解开,胸腹上几处冰凉轻刺,他皆置之度外。沉静的视线一一划过面容,穿过高矮不一的身影,最终在间隙中寻到了那人,瞳瞳独自立于门边屋脚,紧挨等高的龟背竹,仿佛与之融为一体。巴掌大的绿叶掩去了面容,西门只见他垂着头,似乎一瞬四目相对,却又错开,模糊中神情有异。不大的卧房内七八人来来去去,步履交错:大夫在床边诊脉,吩咐侍女煎药,徒弟撤下针灸,侍女烧水、端药,瓷具叮当作响,却始终无一位被他挡住。有侍女忙碌间停下,小心翼翼地向他问好,他一言不发。

 

良久,西门收回视线,阖眼歇息。

 

瞳瞳紧缩着,内心的震颤仍无法平息。

 

西门明明不过如常游玩归来。大雪初降,受寒后身躯羸弱,仅仅笑着说了“我没事”便在他面前倒下,此后则是数日的高烧不醒,内外兼施下,最出色的大夫也只有“气运”二字。他屏退旁人,一日日握着他的手,守在床前,生怕错过一丝动静。 时至今日,唯独西门在他心中重要至此。

 

不曾望向窗外,在忘却几度日夜之时,昔日父母的面容,开始伴随轻微头痛闪现,他以为自己早已破茧而出。 六岁前,他始终待在雪睛城。父母虽忙,但总是轮流照看他,从不假手他人。他幼时见到其他孩子扑向老人怀中,上前一问,方知“外公外婆”之类的,便回家问父母。得知都“不在”了。那时他还不懂,点着头,却不觉得少什么——有了父母,世上还缺什么呢?父母的指点下,他很小便会独自练功。待到晚饭,一日的忙碌后围坐,屋内灯火温馨。

 

直到六岁那年,他本就早熟,那时刚能自理。那是记忆中,父母初次一同远行,他却莫名心慌。清晨,队伍于城门集结,马蹄扬尘。在崇敬的目光下,父母并肩立于队首,衬着朝阳,是耀眼到陌生的模样。而他就在几步之远。习惯了离别,父母微笑着注视自己,他却迟迟未如常上前。

 

他的父母是天下最好的,同龄人能做到的 ,他便能统统做得更好。但还有同龄人做不到的。于是他踩着板凳,煮出了第一锅粥。父母摩挲着他的头,不住地称赞“是个大人了”。他因这话欣喜万分,却想逃离那手掌。幼小的腿脚不懈地伸展、踢蹬,“孩童”的皮终于开始剥落。还有两年,他便能成为眼宗弟子,很快就能和父母一样征战。即使现在还无法并肩,但至少……不会成为后顾之忧。颤抖着攥紧双拳,他立于原地,扬起微笑。队伍在橙黄的朝阳中离去。

 

待到迎接他们归来的大雪天,众人均负着伤,瑟缩着,队首没了熟悉的身影。他跑上前仔细寻觅,却一无所获。只有父母的挚友上前,双手摩挲着他的,对上他满怀期待的目光,片刻,口中终吐露出决定命运的字眼。那一霎,像是耳畔巨钟长鸣,头颅内嗡嗡作响。

 

孔武有力的臂膀曾将他扛于肩头,温柔的双手曾助他安眠,往日的温情是如此真切、笃定。于是他怀着对瞳术的恨踽踽独行,直至遇见西门。当时,他只知父母死于魔物爪下。数年后的一晚,他碰巧路过某前辈的住处,听到:当年讨伐最初顺利,但之后魔物源源不断,远超汇报,而他们十几人都伤痕累累,在劫难逃。瞳瞳父母当机立断,亲自断后。正因如此,他们余下的才能拖着残肢,一个不漏地逃脱。仿佛当头棒喝,瞳瞳浑身震颤……父母是大英雄,直至最后……送行时的和煦微笑一闪而过,意识模糊着,他将刚冒出的苗头与往事统统掩埋,自此不再忆起。

 

阴霾般的记忆蔓延,现实的重压亦让他不堪重负。他曾注视着西门胸口微弱起伏,无数次摩挲着他的手,却感到西门正在离他远去。仿佛随时随地,便会到触不可及的地方。可即便屏气静待,仍不知究竟是何时,又是否会到来。自那日起,他像是着了魔般,不分昼夜地看着床头那团亮光,往往不到蜡烛燃尽,便亲手续了又续。以致残烛散落一地,火苗仍是数日前的,片刻未熄。

 

而今,漫长的煎熬终将迎来尽头。眼前的危机解决了,脑内的回忆却还在一次次重演,父母温柔的注视反复被血色撕裂,颅内的疼痛已无法忽视。他松开咬紧的下唇,藏匿于屋脚大片叶下,放任自己小声喘息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那不过是错觉。他只是需要休息,但现在还不行。自我暗示着,他垂着头,双眼凝视着床铺,身体却没有一丝挪动。

 

而后他看见,众人还在身上忙碌的西门,缓缓转过头,像是在探寻着,最终柔和的目光与他相汇。他双眼一亮,瞬间轻松不少。然而他发觉,那视线过于波澜不惊,完全不似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。与其说像恍若新生,倒不如说,一切早已尘埃落定。目光是落在他身上,却仿佛穿体而过,朝着屋外,向更广阔的世界。

 

眼前一黑,他咬紧牙关,才将将稳住身形。那温柔倒映于双目中,与孩童眼中的微笑缓缓重合。胸口的灼热火上浇油,风声呼啸,转瞬已成燎原之势。心跳如擂鼓重锤,震得他双耳长鸣不止。阵痛之中,唯一残存的只有不解。自六岁失去双亲,他已不知行了多远。他曾困于眼宗,受尽冷嘲,心灰意冷;也曾与众人化敌为友,获万般青睐,却唯独在攀登高塔的最后一步坠落;又被挚友关押十年,最后决意冰释前嫌。他幼时曾以为,只要不再是“孩童”,就会成为大人,理想有望实现; 而今他才二十出头,浑身上下却已不知褪了多少层皮。即便是这番苦难,他也咬牙一一挺过。十几年了。他已跋涉至此,已登上高位,已将黯讨伐,一个宗门正在他手中复兴。他强大到能登上十二宗寥寥数个顶点,为何还会重复当初的失去?

 

不,他不必再重复了!他早就不是当初无力的孩童,他是宗主,足以把控身边一切。当年全眼宗弟子向他涌来,他毫不畏惧;十余年后,面对黑压压的魔物大军与漫天混沌,他仍不动摇。他早已不只会横冲直撞。相遇之时,是西门为他指点迷津,让他重回正轨。冰牢被破后重逢,却是他的一句“不会道谢”,彻底打破两人间十年坚冰,开辟出并肩前路。较之当初,如今不过是一道目光。究竟为何……使他动摇至此? 

 

就算真如他所想,那又如何!他照样能寻到路,能容下他们同行,如同从前。他们已相互扶持二十余年,何须怀疑两人的默契?待医治完毕,他便会向对方走去。他们之间隔得这么远……他们无需隔得这么远。只要他向对方吐露真心,对方定能理解他,并且给他想要的…而他也自然能满足西门。一切将顺利,他们才分离了三个月……况且心意相通,又何来仇恨与欺骗?

 

思绪翻滚着,胸口的火焰越烧越烈。头痛愈发鲜明,仿佛催他对应。然而西门仍被诊治,他只能立于原地。一切只会这样发展,崭新的前路已然开辟……力气从脚底涌上来,他沉默挥手,门口的亲信碎步靠近,他侧头耳语两句,对方一瞬愕然,而后恢复平静,颔首退去。隆隆的心跳声终于静了些,他得以听见屋内的脚步声。片刻后,他运起韵力,竖耳细听:四周皆有,轻而齐,很快便静了。

 

于是,他终于能够站直,能抬首直视着床。西门已收回了视线。但这不打紧。因为他会走到西门面前,很快便会。西门醒后,他还没能说上一句话。一念至此,双腿禁不住微颤。真没出息,兴奋成这样,他自我调侃着。大夫一根根撤去针灸,侍女依次离开,他深呼吸着,颤抖反而蔓延至全身。视线移至屋脚到床畔的那几步路,被烛光映成橙黄。明明再熟悉不过,却反复扫视,心里模拟着:不过七步。或许多一步?他试图翻找记忆,却一无所获。也罢,直线走过去便好,不能再让西门久等。

 

终于,大夫与他讲了病情,门阖上了。寂静之中,瞳瞳视线一寸寸逡巡过前方的路径,随着目光向前移着,眼前那片地渐渐被自己吞没,距离已所剩无几。木质的床沿轻晃着出现,他心下一喜,一松,脚一软,扑通跌在床上。幸好双臂牢牢撑着,没压着西门。映入眼帘的是胸口淡青的寝衣,往上,是瓷白的锁骨与下颏。一切尽框于双臂间,安静而顺服,竟来得全不费功夫。喉间落下一声低笑,他满足地收回视线。又忍不住伸出手,沿着锁骨一路抚上,轻按颈侧。脉搏在他指间稳定跳动着。此举较平常已有些越矩,身下人却依旧纹丝不动,于是他愈发放肆。游移至锁骨,从凸起的山峦到深陷的沟壑,他都一一描摹,流连。行至苍白的肩头,他一掌握住,硌得他一阵心慌——即便是身子骨还没长开时,西门也未单薄至此。

 

偏偏此刻,他却想起两人在明睛的时候。那时的少年西门,还能无所顾忌地飞奔。韵纹一现,整个明睛便铺开绿毯,花团锦簇。那时自己很少与他人交好,却被前所未有的美景、绚烂而自在的少年吸引。最初被贬斥于荒凉的明睛,失去比武资格,眼中的自己仿佛湿透的老鼠逃窜至此*,便预备露出利齿,竖起尾巴,唯恐被看低。但到底没能按捺住对这号奇人的好奇心,上前呼唤他名。对方却比他还狼狈,初见便骨碌碌滚下树,随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,浅笑着迎接他,而自己不知为何轻易地卸下了防备,被西门牵着跑来跑去,甚至还糊里糊涂地替他打了掩护。

 

日子渐长。清明那日,他一声不吭,独自跑到眼宗边陲的小镇,在父母的衣冠冢前跪了整夜,盖了一身雪,黎明才回了明睛。西门晌午方起,溜去宗主那顺了两瓶佳酿,在炉子上温着,还偏偏在他面前喝得连连赞叹。只见父母喝过,瞳瞳心痒得很,又不好上前。倒是西门见他杵在那,调笑他“定是酒量差极了,没法见人”。被对方一激,他拿起酒瓶就闭眼豪饮,辣得直咳。顾不得西门“哎哎哎”的心疼声,他继续灌,火辣辣的液体冲过喉管,带着奇异的芳香。这下不止双颊,全身都暖和了起来。他隔着水汽凝望清澈的天。幼时父母带他与好友相聚,望着父母举杯碰盏,笑声朗然,心生期待。原来是这番滋味啊。昨日一整夜,他纹丝不动,任雪花一片一片静静积在身上。这番一丝一丝冻结入骨的寒意,竟在这酒之下开始褪去。躺在繁花草坪上,他在暖阳下舒展,前所未有地希望就这样过一整天,将练功与魔物都暂抛脑后。他侧过去,注视着西门,对方眉眼间流露无尽惬意与悠然。于是他在一霎间,明白了这种生活的意义。西门侧头,朝他暖融融地笑着。他在那瞳仁内见到了蓝天与花地,还有卧于其中,自己的身影。

 

西门是属于那个世界的。虽然同为眼宗弟子,但自己的责任,不就是还百姓自由安宁吗。西门不过也在其中罢了。他望西门生活在繁花中……然而谁也没料到未来。自从出了冰牢,西门温和沉稳了,还是会伶牙俐齿调笑他。然而,往日谈起胜景时双眸的光彩熠熠,仿佛随着他提早结束的少年时代,而一并消逝了。日日相对,他一早就意识到,但外患未决,也无其他路可走。瞳瞳只得刻苦修习宗主事务,望他的担子能早日卸下。一番苦战,暌别十数年的和平终于重临,他像是胸口揣了块通红的碳。无数次,那话将要脱口而出,却往往看着西门每日读诗作画,安然自适的面容,只好再次吞咽下肚。所以当那日,西门说想要出游时,他心中喜悦翻涌不止。抑制住这份狂喜,他将西门的行李一一备齐,叮嘱他量力而行。而西门也一一应下,信件不断,从未迟于所写之日归来——即便这回带病,也不例外。

 

早在反攻战前,西门的痼疾便有了苗头。十余年来韵力过度使用, 加之与混沌体内相斗,经脉再难撑住,裂了细缝。即便西门不再使用,韵力自然恢复,也会与生命力,无时不刻从经脉的破损处流逝。如今盈缺将将平齐。过了而立后,自身恢复愈发有限,破损却可能随老化扩大。再出色的大夫也难防哪天,伤处扩张到…… 他不敢再想。

 

如今,光是想象西门再踏出雪睛城大门,他便……他仿佛见到,群山连绵,滂沱大雨。西门寻得山洞时已被淋得透湿。他靠着岩壁,脱力地坐下喘息着,却带着安定而惬意的笑,凝视着洞外被雨幕融化的重重青翠,眼前景象渐渐黯淡。或许只是小憩,或许……

 
这种事已经不会发生了,他不会让它发生了。颅内撕裂般的痛楚袭来,他却心旷神怡。他曾以为,对方向往的,自己总会更热切地渴望。从前西门每每带着特产归来,念叨着路上的所见所闻,眼中流光溢彩。而他听着,笑着,一刻不离地注视着对方双眼,觉得即便亲自看了,也不如这番美好。好不容易寻回的光彩也将不存在了,已被埋葬 ,被他亲手…一切与囚他十年的高塔,再无两样。

后背猛地隆起,如同紧绷的弓,躯干间距离倏地拉远。那人肩头微凉,却如同鲜红的铁块,烙在他掌心,心头。胸口剧烈起伏着,他试图将手也抽回。不能留在这,这对西门不公。他还能回到当初,踽踽独行。已经拥有太多。大脑昏聩着,试图回忆其他,却只有一片白。越是执着翻找,二人的回忆越是漫出。就连西门眼内年少、温柔的自己,都鲜明得发光、刺得双眼生疼。于是他任回忆翻涌。柔和的话语、水波轻漾般的眼神、还有那只给予他一人,春日暖阳般的笑颜。温柔……父母踏上再无回返的征程时,也是这般温柔。可西门的温柔,自相识起不知治愈了多少伤痛。跨越二十多年,记忆层层叠叠,少年的面容已泛了细纹,神色却分毫未变。他终于失了气力,仍强撑着身躯没倒下:亲自下了令,让过往化为泡影,他有何资格靠近?说不定,西门早已察觉他的拙劣把戏,因而以沉默相抗。漩涡将他吸入,天旋地转…

 

若是那道令从未出口,一切如常……然而甫一动念,西门昏厥前苍白的面容,再度映于脑海。他已经抓紧,西门就在他的臂弯间,业已苏醒。为何又要放弃呢?东边有雪灾、西边有匪祸……他不必再日日牵挂。从此,眼前人是心上人。两人每日言笑晏晏,观云卷云舒的画面映入脑海,他欣喜地伸手去碰,却泛起层层波纹,漾开、碎裂。

 

海上月,终究是天上月。那人微笑,转身,白衣身影融于重重落雪,消逝般远去,一次又一次。这样的日子已过了两年多。每次送别,他总要花上十二分的气力,才能克制自己不上前,原地微笑着,与西门目光相汇。岁月于幼年的伤痕辗转往复。坚硬的陈痂终于禁受不住,洇出血来。

 

身体仿佛正被两头咬噬,他浑身颤抖着,半晌,终于挺不住,缓缓俯下身,徐徐贴近……一寸就好,他不会贴上去的,他怕压着他,西门身子还太弱。只是离得近些,能多些对方的气息便够了……先感知到的,并非来自西门,而是撑在床上,小臂的热意。是炕床。宗内与富裕人家常用。

 

然而却不止如此。方才的侍女,不过稍稍走动,便沁出薄汗。这并非是火炉、炕床所致,而是暖阁——烧着地热。往往宗主和长老的住所,都有那么一两间。当初接任宗主,西门想住回明睛,可那经年失修。瞳瞳与他商量,在那建个院落,西门自然反对,说“劳民伤财”之类的。瞳瞳以“前宗主”、“祖宗规矩”云云劝他,西门拗不过,便点头了。谁知瞳瞳偷偷请来工匠,将数间屋子统统建成了暖阁——只有长老提议的新宗主居所,才有这番手笔。于是自己的便不得不建了。他将自己平日的节余都花了在西门那:房间以封闭回廊相接,能在各屋间走动自如,而不必受寒。中央是会客厅与仓库,东边是寝室,书房与画室,西边是厨房、药房、以及大夫和侍女的居所。虽然不久便被西门发觉其中端倪,一顿痛骂,但已按暖阁打好了地基,只有建好。

 

那还是决战前几年,长夜漫漫。当时他已察觉西门体虚,便想作长久打算。他不曾道破,或许还要花时日。但只要一年年地过,勤加操练,破局之时迟早会来。之后,繁花重回世间,出游之日,也终将来临。

 

然而就是这守护西门之地,祈愿寄托之处,被他层层包围。一念至此,疼痛如闪电般劈过,他猛地绷紧了身体:事已至此,还有何通融?屋外的他自会撤去,之后……之后便离去罢!这里并非他的居所,不必再来了! 视野轰地一白,痛楚终于离他远去,连带着其余……

 

……这是哪。举目四望,皆是雪白。他抬头,风声于谷上呼啸,是唯一声响。连棵树也见不着,更别提人影。虽然冷了、静了些,倒是练功的好地方……练功?对了,他是眼宗弟子,要加倍练功,在下次比试里好好表现才是,这样才不会辱没……他们的名头。他心里微定,不去想那两团模糊的面孔,只顺着习惯出拳:左拳、右拳、再左拳。练了会,他心里爽快不少:这样利落,定能将魔物打得稀里哗啦,但还能更强。何时才能出眼宗城,讨伐魔物呢?为了那一天,吃多少苦都行。

 

接下来是瞳术。运起韵力,汇集于双眼,他控制着雪滚成球,加速后腾空,该打哪儿好呢?四处探寻着。天边风声呼啸,他仿若未闻;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,蹭着他的脸颊、身体各处,他一把摘下。又迈了几步,捡起放好的雪球,重新令其腾空。

 

脊柱上传来一阵触感,他浑身一抖,雪球啪地落地,摔回原样。他怔怔望着那一小堆雪,头上倏地也有了相同的感觉。他抬首,天空仍是那般澄净,并无两样,于是收回视线。又来了…从头部直到尾椎,一下,又一下,轻柔而缓慢,偶有停顿,却执著地继续。他茫然望向四周,转了个圈,雪景模糊着,愈发闪耀。这触感究竟是……是父母,父母抚摸幼童,助眠的法子。是西门……那条未能跨越的路再度闪现,他一个抽搐,如同被钓起的鱼,拼命甩尾挣扎,却仍被拉出水面,将近窒息。

 

然而,有什么从余烬中复生。 是渴望。种子于心底吐芽生枝,转瞬便窜成参天大树,枝干格格声中伸长着,将近把他撑破。全身都在叫嚣着靠近对方。父母离世后,他从未得到,也从未期盼过,他人能以这种方式抚慰自己。哪怕孤枕难眠、噩梦缠身,哪怕被众人欺辱到暗自滴泪,咬着牙想逃离眼宗,他也唯有一次次撑过来。就这样个子一点点拔高。很快,他长大了,是宗主了,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,便就此把幼年的脆弱深埋、火化。

 

视野渐渐恢复,熟悉的身形就在身侧。他像是个空壳,被一点点软化,记忆纷至沓来,将他缓缓填满。他微阖眼,放松下来,不再细究。瞳瞳将自己蜷缩起来,蜷得尽量小,缩成小小一团儿,紧紧依偎在西门身边。而后他轻蹭着,找寻着,一寸寸拱入西门的颈窝,深吸了口气,满足地眯起眼来。抚摸始终未停,层层暖意将他包裹。

 

他终于沉入梦乡。

 

 

 

*处灵感来源《fishin the pool》歌词  

 **现实中遇到和瞳哥类似情况,请及时向专业人士求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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